周五中午在食堂吃饭，听见梁阿姨和大家聊天。

梁阿姨说：如果大家都走了，以后军区幼儿园里，都是没有爸爸的熊孩子。

我问：爸爸都去哪里了？

梁阿姨说：爸爸们去“新西兰”。

我吃了一惊：出国，好事啊！怎么没听爸爸说起过。

叔叔阿姨们轰堂大笑。看样子是笑我，但不明白在笑什么。

后来梁阿姨悄悄地给我说：爸爸们去的“新西兰”，是新疆、西藏、兰州等地的简称。

想起都好笑。但一想到那些没爸爸的熊孩子，鼻鼻就酸酸的。

对，伤感，就是大人们说的伤感。

昨天晚上一起看新闻时，爸爸自言自语地说“能去这些部门就好了”。　

当时新闻正在播放“习大大接见调整组建后的军委机关各部门负责同志”。老爸说的“部门”，难道是“军委机关的15个职能部门”？

我问他，他笑而不答。

老爸你真是想得美哦。军委机关部门，听到这名字都吓一大跳，全军的指挥参谋机关，说有多牛就有多牛，想起都高兴得尖叫。

你常说我“12岁的娃、21岁的身高、91岁的背”，意思我懂，不就是说小屁孩我走路弯腰驼背嘛。假如你去军委机关，估计孩儿走路腰会挺得笔直，从此根本就弯不下去。知道为啥吗？骄傲啊！自豪啊！

但是，当我想到北京那很有粪量的雾，又担心起来。担心你在北京，天天戴着口罩实在太麻烦；担心我来北京，下了机场看不见你，只好玩“听声辨人”游戏。

不知妈妈是什么想法。

近期觉得妈妈有点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很浅，必定心里的心事很重。

什么事惹得老妈愁绪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想到梁阿姨说的“没爸的熊孩子”“新西兰”，想到爸爸说的“去军委机关”。哈，我明白了！原来他们说的都是一个字：“走”。

意思是，在这里军队改革中，爸爸会到很远的地方，要么是“新西兰”，要么是“北上广”，要么是……

意思是，去年才从雪域高原调回来的爸爸，又要远离我和妈妈奔向远方。可他回来真的还不到1年啊。

这一年里，我天天都很高兴，因为爸爸终于知道我读的是6年级，终于知道学校的校门是开在哪个方向的，终于可以和我PK乒乓球。没想到，好景不长，刚刚回来，又要离开，难怪妈妈眼里总是含着点点泪水。

爸爸回来的一年里，让我最最欣慰的，不是他给我辅导作业，不是他带我去爬山，也不是他和我一起打游戏（妈妈总说打游戏不好，老爸说总要让孩子在同学们谈游戏时有话说），更不是他命令我写检查。

爸爸回来后，我最欣慰的是，他终于不再问我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爷爷是2014年8月7日去世的。爸爸那时工作单位还在雪域，好像正在执行什么军事任务，匆匆回来，办完丧事就回部队了。让人费解的是，后来我打电话，他经常会问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吧。

爷爷明明去世了，爸爸怎么还经常问起他？

妈妈告诉我，有一次他们聊天，爸爸说他总是觉得爷爷还活着，甚至给奶奶打电话也会问“爷爷吃饭没有”，说着竟然在电话里放声痛哭起来。

妈妈说，爸爸太忙了，和爷爷的感情又很深，又长期不在家，因此潜意识里认为爷爷是活着的。

妈妈提醒我，爸爸问起爷爷怎么样时，模糊地回答个“好”，赶紧说起“爸爸，我有个同学烦死了”等之类的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

那段时间，接到爸爸电话我就高度紧张，随时都要准备转移话题，神经病都快要整出来了。

还好，去年爸爸调回来后，每周都去看奶奶，那个话题也就慢慢消灭了。

我问爸爸，“是不是要去“新西兰”？”

爸爸说，“小屁孩一个，大人的事不要管。”

我诈他，“王叔叔全都给我讲了，说你们全都要走。”

爸爸有些生气，“他怎么能讲呢？现在都没定下来，说不定也会不走。”

我明白了，意思是很可能要东西南北走，也有一点点可能留下来。

鼻子又有点酸。“爸爸，如果你走了，我会不习惯的，我舍不得你走。”

他用手敲敲我的头，“小朋友，我又不是不回来，现在交通方便，坐飞机就几小时。李阿姨刚刚生了第二胎，王叔叔都没任何报怨，我们比他家好多了。”

说到李阿姨，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不光自已生二胎，还总是动员妈妈生二胎，说老公回来了有人照顾了，现在不生以后会后悔。如果王叔叔去新西兰了，谁又照顾她呢？

爸爸问我，“小朋友，如果我去‘新西兰’，你自己能把学习搞上去吧？”

我说：“能啊，现在我已经快成班上的学霸了。”

爸爸说：“数学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你有了学习钻研兴趣，参加全国奥数比赛又拿了奖。我担心语文，特别是作文，别再写出《男孩女孩不一样》”

提起作文《男孩女孩不一样》，真羞死我了。那是三年级写的，大意是：今天我把妈妈给的两元钱和一包糖给了妞妞同学，她终于答应了让我看一下。天！我发现男孩和女孩长得不一样，真的完全不一样！这篇作文的直接后果是，妈妈把条子都打断了，我的屁股鲜花开满山。

唉，伤心往事不必再提。老爸你大大地放心，你书架上的书我已经偷偷读了几大格了，写作文已经难不到我，只是错别字常常让我丢很多分。

好不容易破解了老爸的开机密码，老爸的朋友圈竟然全是这些文章。

《习大大新年视察为什么首选13集团军？铁血雄师到底有多牛？》、《军改来临才突然发现，你不优秀，认识谁都没用！》、《为何睡前千条路，醒来只敢走老路？走出军营，你在怕什么？》、《军改来临，不要抱怨你的优秀不被广泛认同，而要检讨你是否不可替代》、《我的事交给国家去操心，我去操国家的心》……

这些文章，有的来自“军报记者”、有的来自“人民前线报”，更多的是来自“老班长”微信公众号。

老爸啊，读这些文章，可见你的思想。

“我的事交给国家去操心，我去操国家的心”，冲着这句话，儿子给你赞一个。无论你留还是走，无论是去“北上广”还是去“新西兰”，儿子都会支持你，都会棒棒的。

我不用担心，要操心，操心你老婆吧，我发现她情绪很低落。（相合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