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北宋产的汝窑不可争辩地攀登上中国陶瓷高耸的塔尖上,一览众山小。
一座窑址的发现使偏僻的清凉寺村声名鹊起,各大博物馆都来为其馆藏的传世汝瓷认领“出生证”。
一部河南近年来少见的《宝丰清凉寺汝窑》考古报告为人们提供了学习、认识、提高、鉴赏研究汝瓷可以信赖的系统性巨著。
一只汝窑小盘在2012年香港苏富比春拍中以2亿元港币成交,创造出至今宋瓷的世界纪录。
一个《清淡含蓄·故宫博物院2015汝窑瓷器展》与2006年台北故宫的《大观·北宋汝窑特展》遥相呼应,问君何时能相逢。
一次即将举办的“2015故宫博物院汝窑学术研讨会”,必将北宋汝窑的研究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汝窑瓷器渐渐火了起来,人们对汝瓷的追捧与兴趣与日俱增,学习汝瓷成为时尚,收藏汝瓷成为热门。一个对汝瓷梳理脉络、还原实质、丰富内涵的热潮逐渐展开。
在漫长的汝瓷收藏和鉴赏过程中,收获了一定量的残器和标本,这其中有一部分素烧器(片),存量不太多,在带釉的标本堆中还是显得很特别,也并不被人所重视,但闲暇时仔细对这些素烧器(片)以及相关资料上的素烧器(图1),综合对比、分析研究发现一些值得回味的感觉,现将个人一些浅薄的认识提出,与大家共同交流,仅供参考。
北宋汝瓷素烧器
在汝瓷烧制工艺中,素烧有单独的作坊,专门烧制的窑炉,甚或有专门废弃物的堆放地,一般来说许多汝瓷标本堆中比较少见素烧器(片),但有时发现一编织袋全是素烧器(片)。由于烧造温度的不同,其素烧器(片)的胎色亦有不同,温度较低的呈色大都为砖红色,胎质疏松,吸水率较高,长期埋藏在地下,易被污染,在其表面形成黑斑和泛碱的白色迹痕;而温度较高的素烧器(片)的胎色胎质相对致密,胎色呈浅黄色,温度较高胎色则越浅,吸水率则比温度低的砖红色素烧器要低,长期埋在地下,污染物吃得浅,显得表面光滑干净(图2)。
对素烧器研究的意义首先是对汝瓷的烧造工艺的学习,汝瓷从原料的开采、粉碾、沉淀、制备成型、修坯、装饰刻划、晾干才能进入素烧窑炉低温烧制,这样才有利多次挂釉,能提高其成品率,它是汝瓷烧制工艺的重要一环。
其次对汝瓷素胎的鉴赏与汝釉器比一一对应,进一步鉴别是否北宋汝瓷有着重要的参考作用。一般来说,凡是有上釉的汝瓷,必然能在窑址上找到相对应的素胎器(片),同样,真正的北宋汝瓷素烧器(片)就应当能找到所对应的汝釉器(片)。例如原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三牺尊、出戟等两件器物多年来被当做汝瓷所珍藏,但在窑址上却找不到带釉的器(片),也找不到素烧的器(片),从而更加确切地表明它们不是清凉寺所生产的北宋汝窑器物。台北故宫博物院理所当然地将此两器从馆藏汝窑瓷器中剔除。
最后汝瓷素烧器是研究汝瓷装饰的最原始最清晰的“原装版本”。由于汝瓷的二次上釉开创了北宋末期瓷器的厚釉工艺,为追求汝瓷温润的玉质感,其主流釉色中月白釉、天青天蓝釉系乳浊釉,把汝瓷的装饰覆盖过后,装饰纹饰显得不清晰,甚至完全看不清。就是连没有装饰工艺素面汝瓷,在口沿、底足、拐角、转折处,因其施釉而不同程度会改变其本来的形状,甚至尺寸。所以汝瓷器型、装饰工艺表达的最清晰的原版是其素烧器。对于北宋汝瓷装饰工艺和器型的研究借助对其素烧器的观察是条有效的途径。
几件非北宋汝瓷的素烧器
《宝丰清凉寺汝瓷》是河南考古人员十几年辛勤工作的结晶,它详尽、科学、缜密、系统地表述出汝窑的全貌,是学习、研究汝瓷的一本难得的教科书和参考资料。在学习过程中,发现有三件标为北宋成熟期汝瓷的素烧器。苦于找不到对应的带釉汝瓷器(片),结合其它文献资料综合比较,个人认为这三件应当是金代青、钧釉器物,与北宋汝瓷还是有较大的差别。
1.“清凉寺汝窑址出土成熟期瓷洗,Bc型,”素烧,被称为是汝窑瓷器中最少见的标本之一,目前尚未发现有烧成的器物。圆形,弧腹,口沿一侧有一个月牙形板沿,板沿下有一圆形鋬与器腹相连,复原口径18.8厘米,底径7.4厘米,复原高度5.6厘米(图3)。汝瓷的器形大都遵循古制,特别是仿战汉青铜、玉器礼供器和宋代金银器、漆器流行的器型,而此器却带有明显的西域金银的遗风,其作用应为宗教用品,北宋很少见到此种器型,但在金元时期,中原地区却常见到青釉、钧釉同器型器物,尤以钧釉为多。现藏于河南博物院的就有一支1992年在淅川县丹江口水库出土的“钧釉鋬耳洗”(图4),其器型、尺寸均与此相符。在禹州神垕刘家的窑址和河南考古研究院2005年春对汝州市大峪乡东沟窑挽救性发掘都发掘出与之器型相似的瓷器,都定为金代钧釉器。
2.“清凉寺汝窑址出土成熟期瓷盘,Cb型”(图5)素烧。莲瓣口,瓜棱腹,器型较大,深腹,窄 口,沿内折,内外平底成花卉状,口径18.2厘米,底径11.4厘米,高5.8厘米。此器在窑址同样没有发现相对应的带釉的汝釉器片,反倒是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于2001年发掘禹州神垕刘家门窑址出土有一与此相同器型的“钧釉莲瓣洗”(图6),此窑址被河南考古研究院更正为金代窑址。河南博物院收藏一件1980年嵩县城关镇出土的定为金代“钧釉莲花瓣洗”(图7),形与尺寸也与此素烧相同。这件清凉寺窑址出土的素烧瓷盘应是金代钧釉的素烧器,而不是汝窑素烧器。
3.“清凉寺汝窑址出土成熟期瓷盘,E型”也是素烧器,未发现有上汝釉的器(片),被“推测可能是汝窑停烧前的产品”,十六瓣瓜棱腹,平底,口径21.8厘米,底径13.5厘米,高6.2厘米(图8)。此器型不符合北宋汝瓷旧制,倒是在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藏有一件与此同型的“钧瓷月白釉带红斑”的器型(图9),大维德基金会亦藏有一件与此器型相仿带红斑的钧釉。
综上所述,原本被标为北宋汝窑址成熟期的三件素烧器,因未能在窑址找到带汝釉的器(片),反倒在金代找到钧釉的相同器型,说明这三件器物不是北宋汝瓷的素烧器,应为在清凉寺窑址上金代所烧的青瓷或钧瓷的素烧器。
这三件器物进一步证明了古陶瓷前辈陈万里先生“钧瓷继汝窑而起”的论断是正确的。同时对汝瓷与钧瓷的断代传承关系将会起到十分重要的参考作用。
金代仿汝素烧器
在清凉寺汝窑遗址的器物标本中有一种素烧器十分引人注目,仿青铜纹饰出戟瓶(图10)和长方形盘(图11),这二种素烧器片未能发现有上釉的器(片),在《宝丰清凉寺汝瓷》一书中明确标明这些标本在金代地层出土,地层关系明确、定位准确,在该院2012年在清凉寺原址配合遗址博物馆建设的考古挖掘中,发现一个灰坑,大量出土几乎清一色的素烧器片,对初步认定其烧造和堆积时代不早于金代,认定并非实用器,或许是祭祀用器,其中最为精美的当属仿青铜器出戟瓶。
北宋汝瓷器物中有不少器物的器型源于战汉时期祭祀用青铜器、玉器礼器器型,而晚于北宋的南宋官窑亦有不少器型仿商周青铜礼器的器型和纹饰(图12),这些都与北宋宣和图谱的上、下二册有关,南宋的南方和金代的北方在该时期的陶瓷纹饰都出现仿商周青铜纹饰,反映出南北二朝二地都仿商周古纹饰,这一时间上倒置,倒是值得探讨。
值得注意的是在清凉寺汝窑遗址上,现在暂时还未发现这批素烧器(片)有上釉的器(片),但在清凉寺周边的城市建设的过程中却发现有一些上釉的器(片)(图13),与窑址上金代地层所出素胎器(片)完全吻合,如出一辙。
清凉寺遗址上只发现素烧器物,而未发现有上釉的器(片)这一现象,个人认为只是暂时的,遗址还有很多地方未被发掘,已发掘区域有限,相信今后随着更多区域被发掘,会有更丰富的内容被发现,人们热切地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
在清凉寺遗址上除了发现大量精美的北宋汝瓷器片,近期又在遗址发现北宋以后仿汝的器物,进一步丰富了汝瓷的外延和传承,这对进一步研究汝窑瓷器的影响注入了新的内容。
汝瓷之所以伟大在于千百年以来从未被超越,它所表达的美学 ,反映出北宋文人审美的高度,但应清醒地认识到,人们对汝瓷的研究仅刚开始,尚处于初级阶段,尚有许多问题需要人们认真、严谨、系统地、持续地深入地进行研究和探索,需要科学考古发掘的再发现和再考证,所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汝瓷创烧于过去,发掘发现于现在,完善清晰于未来。
汝瓷是河南的,亦是全国的,还是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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